精舞门

刀与星辰

8.5

徐皓峰 / 2021 / 江苏凤凰文艺出版社

陈真是个虚构人物。李连杰和甄子丹扮演的陈真都跟日本女人谈恋爱。日本武士有自律风度、有精神信仰，但突然就发神经地犯坏，以供合理宰杀。拍这种电影根据的不是故事原则，而是报复快感。这种快感需求延续到李小龙师父叶问身上，看过了，会有个疑问，我们为什么总要在电影里打洋人？我们到底打过了谁？

历史上的叶问没打过日本人和白种人，甚至一辈子没有查之有据的比武记录。这样的一个人成为民族英雄，说明我们太缺乏民族英雄。

香港有“泼皮贱相的审美”，喜欢浑小子，大多数黄飞鸿都是嬉皮笑脸，像六七岁小孩一样自己娇惯自己，沉迷在占哥们口头便宜、占女人手头便宜的低俗趣味中，猛力扮可爱。

当然他们后来会突然成长，一脸正气，比武时懂得“手下留情”，被击倒的对手会感激地喊一声：“黄飞鸿！”——这是一个名号的诞生，一个狠人的确立。不下狠手，就是最高道德了么？

黄飞鸿的起点是泼皮素质，终点是一个给人留面子的狠人，目的是维护一个家庭或一个招牌。起点太低，终点不高，难以称侠。我们的武侠片，几乎没有侠，叶问是为个人生存，和讨薪民工性质相同。“洋人不给钱”是《叶问1》《叶问2》擂台大战的导火索。

说起港剧，《大侠霍元甲》真是一个起点。据我妈的说法，她们姐妹小时候经常去邻村露天电影院看这剧，可以想象到这部剧引起的所谓万人空巷的概念。上一年级时电视台重播，瞬间圈粉，主题曲好好听好燃霍元甲好厉害好帅动作戏真好看……每个男孩都有一个武侠梦，能激起我的武侠梦的无疑是《大侠霍元甲》了。 到了三年级的时候，亚视的另一部武术电视剧又在电视台重播，那就是甄子丹的《精武门》。陈真从乡下来到上海，经过打拼成为青帮打手，设置这种误入歧途的剧情倒是能为后面探索武术提供启发，同时还引出了青帮这条支线以及大反派武田幸雄。接着陈真进入精武门，成为霍元甲徒弟，正式开始了探寻武术真理的道路。霍元甲死后，后半段中日对抗随之开启，也正是陈真的升华封神阶段…… 和《大侠霍元甲》一样，全剧看起来尽是荡气回肠之感，沸腾着民族的热血和救国情怀。一如李小龙的《精武门》，动作戏对这种民族主义的抒发有着推波助澜的作用，而且作为一部动作剧，动作戏自然是重点。《大侠霍元甲》动作指导是八爷袁和平，自然是一贯的一招一式的交手，优美流畅。甄子丹既是《精武门》的男主，也是动作指导，打戏风格也是甄子的那种凌厉急速的画风，于是本来就极具民族热血的电视剧变得更加热血了。结果小时候在电视前面看得我惊叹连连:好厉害的一群人，当时在我眼里霍元甲陈真就是大神…… 论武术，这部剧必然要联系到李小龙。李小龙的影响从这部剧就能看出来了，亚视这是要拍出一部电视剧版的《精武门》，每集开头都写着“献给一代巨星李小龙”、“以无法为有法，以无限为有限，此为武术最高境界”字样——真是完完全全的致敬。全剧的确是当之无愧的致敬，应该说是形神兼具，无论角色塑造还是精神理念都看到李小龙和截拳道的影子，用心的制作。剧中陈真对武术的探索都能看到很多截拳道的理念，当然也有其它的武术哲理。陈真当青帮打手挑战霍元甲，霍让他到长安西街等他，结果霍没来，坐了一天的陈真只看到街上店铺名都写着天下第一之类的字——这就是霍的用意:第一没有什么意义。进入精武门后，陈真对战泰拳手失败，霍元甲又给予指点:说了一番最大敌人是自己正视恐惧找回自己的老生常谈后，以茶为例点出了截拳道水的理论。“如果你真的想赢就把以前所学习的东西全部抛弃” “茶就是茶，不管桌上的地上的都是茶。你的武功虽然熟练，但临阵对敌，首先要了解敌人，了解敌人就必须先抛弃所有门派和原有招式。你的心灵才会平静，没有偏见，在这种沉静中你才能清楚的整体的看到敌人，不思不想，如思如想，正视一切犹如熟视无睹。”从泰拳手一战后陈真就进入了截拳道状态，完成了形态转变，基本都不需要霍元甲太多的指点了，霍元甲死后，陈真就一直穿着中山装，这不就是说陈真要开启主角模式了吗…… 说到爱情方面，万绮雯真的好美，武田由美和陈真简直就是一对，可惜在那种背景下最终没有结果。还有琦翘，喜欢着陈真却无法言表，青帮和精武门是江湖与武林，也是没有什么结果…… 小时候看完本剧，就一个想法——成为陈真那样的人。这个想法真到高中看《黄飞鸿》系列时又复苏起来，从此武术也成为了一个爱好。今年寒假重温剧集，怀念着当初那个怀揣习武梦的男孩。 台词随记 “一个真正头脑清醒的人是不会选择什么是对的什是事错的，因为有了选择就不是自己的本性了，选择会带来矛盾和阻力，你认为对的到最后可能是错的。” “自称天下无敌的武功就已经露出了极大的破绽，就算你可以无敌一时，但绝不可能无敌一世。习武者首先要有容人之量，自视过高只会令自己眼光狭窄，将人家的优点看成缺点。” “日本武学精神注重生死觉悟，以攻为守，如置身片舟逆流而行，遇神杀神，遇佛杀佛，所以根本不会有轻敌之心。” “中国武学崇尚万物自然，视千众万象为学习之道，深信顺其自然，取其真理，自然是一切力量的依归。” “顺其自然就是甘心受制于人。” “那是因为你不明白乘风破浪之道。” “霍元甲已经把中国哲学融会于武术之中他重于心法而不止于招式，因为招式是死的，变化有形，但是人的思想就不同，如羚羊挂角，无迹可寻，就是拳法中有点破绽，很快就可以修正过来。” “但是日本功夫的速度和准确度是绝对能够瓦解任何攻击。” “你连敌人想打你什么地方都不知道，就算你快准狠也没用。中国武术既然有它可取的地方，你就应该学习一下，记住四个字，意在拳先。” “如果你要了解武术的真理，你必须抛弃一切门派的观念，因为武术没有任何形式，也可以是任何形式。” 、“谦让不代表懦弱，木浮于怒海之中，但依然能够随波熬游，凌驾于巨浪之上，你说到底是巨浪强还是浮木强？” “有意莫大形，大形必得赢” “逢刚柔化，逢柔刚尽，拳无拳，意无意，无意之中是真意” “借人之力，制人之身” “见势打势”、“一打眉头双眼，二打唇上人中，三打中腮耳门，四打肺腑胸膛，五打辽羊羔骨，六打鹤膝虎胫，七打破骨千斤”、“武学并非相残之法，而是朝向生命真谛追寻的坦荡大道，你要记住，每一个武者都应该朝了解自己之道迈进。”